2017年2月11日星期六

第九章 雪梨

十月一個雨夜我去Shopping Mall買東西,我在三樓,遠遠望到一樓的Elise,和她的閨蜜。
我的心又開始煮沸了。全身打了個哆嗦。
我知道她會去超市。於是我給自己瞎扯了一個理由跟過去---我去買雪糕。儘管家裡已經有了。
偌大一個超市,我該怎麼去遇見她?首先毫無疑問是要裝作偶遇。
我要跟她說什麼,真正遇見的話?
心裡面開始演算即將發生的事---我肯定會沉默好久。什麼「最近怎麼樣啊」之類的話對於現代人來說就是廢話一句---刷一下手機有什麼不知道的?
「我下個月有演出你來看嗎?」
免了吧,人家最後一個學期就快結束了。
當然總不能說那些真心而愚蠢的話語吧。那些話早就在銀行帳戶裡被凍結了。況且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,無謂的嘗試做一次就好了,做多幾次非但不會成功,還會猛損自尊。
總之一句話---我在她面前早就沒有自尊了。
我走進超市就看到她在我十点鐘方向10米外的果欄。她當然沒看到我,我是往兩点鐘50米外的冰櫃去的。
站在冰櫃前我恢復了理智---我平時都不怎麼吃雪糕的……
折返回來,去平時常去的酸奶櫃。
可是家裡還有酸奶啊。
我胡亂拿起一支就走去結帳。
當然我可以跟自己說「去買點水果啊」,
但終究沒去。
隔著一欄欄的商品我清晰看到她的雙眼。
可這似乎已經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了。
結帳走人,想起陳奕迅的「十面埋伏」。歌中主人公苦訴為何就是遇不到她,但有人分析說主人公本身是個跟蹤狂---他知道她會去哪,於是他就一直跟著她,卻一直不和她相見。
當時看完分析我毛骨悚然---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變態的人。
當然,這一晚我變成了這個變態。


我在雪梨的舍友,他星期天晚上煮定一大鍋意粉,“Its for a week,”他說。
Are you lonely because your girlfriend is in Melb?
No, I got used to it.
是哦,意粉都可以吃一個禮拜,那有沒有女朋友對他來說有什麼區別呢?
這個問題我沒敢問他。
我跟他說我在台北跟她又見了一面,被拒絕了。
Why not find another one?
我感覺又被捅了一刀。
難道女人就如同衣服,破了洞,“換一件不就好了?”
或者如同去餐廳吃飯,“啊!被魚骨刺到了!”“那就去吃拉麵好了,旁邊就有一間。”
旁邊還這麼巧有一間拉麵店!

他接著說“唉,只要認真找,慢慢找,肯定有的。”
肯定有?你怎麼知道肯定有?或者你的意思是“人生幾十年,肯定有的”
那你還不如說“你媽是女人”“山是石頭海是水”
“人總會寂寞,寂寞就找人陪,找人陪可以找男的也可以找女的。”
哦,你覺得我喜歡她是因為我寂寞?
有沒有搞錯啊!竟然把“寂寞”和“喜歡”綁在一起講!
我承認“寂寞”在中間推了一把,但要是說“是寂寞驅使著我去喜歡她”,我是根本不能接受這種論斷的。
那是對她的極度不尊重,更是對我的極度不尊重。她不是我宣洩的工具,而我更不是那種AV裡面常常出現的只顧大力抽插不顧他人感受的“機械”。
對我來說,我始終不會覺得喜歡一個人是一種“逃避”,逃避孤獨的方法;相反我會覺得這是一次次向前跳躍。
當然,每當美夢破滅的時候,就是孤獨這隻禿鷹出場的時候了。
(說實話我的舍友長得真的很像日本AV裡面那種大隻的男優---一臉嚴肅,有噸位卻又四肢發達,皮膚黝黑,笑起來像是外太空來的怪物一樣可怕。我想他的床上功夫應該很不錯的------好啦開玩笑。)


他現在在一個餐飲廣場做會計,每天下午五點半準時收工。然後就窩在房間打PS4
哦對,肚子餓了就出來叮熱那堆意粉。
To save the money!
說的也對。在雪梨吃東西真的很貴。
我也盡量自己弄。但晚飯真的幾乎不會在家裡吃。
時間久了,自己一個人在家裡吃晚飯,真的跟吃飼料無異。
早餐時候可能要趕時間,就沒那麼在意;午餐時候即使自己是在吃“飼料”我也不管了,因為還是要趕時間。
但是晚上真的空閒下來了還要逼我面對這個“吃飼料”的現實,我真的想躲。
於是很搞笑的是,身邊的人,或者社交媒體那些軟文會叫我們“不要讓自己空閒下來!讓自己充實起來!去學廚藝!對自己好一點!”
放過我吧---如果你總是那麼有活力的話,你可以每天都去Pub的,雪梨大把Pub給你蹦;
或者如果你要求所有人都要像你這樣那麼有活力,不然就是“對不起自己”“枉過少年”的話---我給你一把西瓜刀,你殺了我好嗎?
或者,你可以去某個法西斯國度磨練一下的。如果你真的有這樣的強迫症---要求每個人都要像你這樣達到你所設定的要求的話。
或者---當你今天又是很不幸的被上司要求加班的話,請不要抱怨。加班是通往充實的捷徑,不是嗎?
你應該感謝你的上司,賜予了你充實自己的機會。尤其是---當他把一大份報表扔向你,大聲怒斥“你怎麼把對公司不利的數字給了別人”的時候。

所以會去吃點別的東西,證明給自己看自己還是活著的。

話說回來,如果你真的不介意這樣吃意粉吃下去的話,也無所謂啊。
但是---你能把你的女朋友讓給我嗎?你女朋友身上的南亞風情很讓我著迷呢。

你總會跌倒,你總會累。
工業革命後再又互聯網革命,男人做的事情跟女人的區別越來越小。
大家被關進同一棟大樓,忍受無止盡的剝削,每天暈頭轉向的加班。

每個人就都像手機電池一樣,每天都會去睡覺充電,但是,這塊電池是很可能,越用越廢的。

還在對賬目的時候,旁邊一幫女同事在商量等下去哪裡Shopping
那我等下下班之後去哪呢?
每天面對上億字節的數據,每天都覺得這根本沒有個盡頭-----哦,即使有盡頭我也不敢去望啊!那一天估計就是我被炒的日子吧。
生命被空空耗掉。雖然我現在還是在努力校對數目中。
越努力越空虛可不是胡說的事情。

我也應該去踢會兒球,趁現在還有夏令時。
每次踢完球,大夥散去各奔各家的時候,噢。真是可恥啊---我真的很想跟什麼人在安靜的店裡打發一下時間啊,而不是回去那個冰冷的房間。
一個向左走還是向右走的問題---社會在將我們變得“功能化”“機械化”,那我在這個潮流中,是向右走---順從社會,順從屏幕上不斷更新的數據,忽視所有與工作績效無關的問題,還是向左走---重新找回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呢?

抑或這只是一個“單相思”問題---所有人都在搭乘著Escalator上樓,而就我一個人想下樓找東西,誰會理我呢?
或許我想找的東西在某個人身上;而那某個人在你下樓的時候,坐Escalator上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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