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9月26日星期一

第三部分

我知道,如果這次放棄表白的話,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。
或者這樣說,我不願意再繼續思念的煎熬。
一個人的心要分給兩個人,這太痛苦了。
我執意把她拉到附近一家咖啡店。
安靜而有格調,超大沙發,盆栽在各自角落開放,落地窗。這夠了。
點了東西吃,就要開始命運的審判了。
我拿出那個小盒子,遞給她。
「おみやげ!」我說。
「我能打開嗎?」
她吃了一驚,睜大眼睛,「我喜歡藍色!」
我又看到了一年前初會時那雙晶瑩而動人的的眼睛。
我拿起手鏈,想幫她戴上。
我努力想扣上最合她手型的那一格,可是怎麼都扣不上。我滿頭大汗,心裡更是急---預定的劇本可不是這樣的。
她想說沒關係,但我執意要幫她扣上,兩分鐘就這樣溜走。我知道自己手笨,以前做類似細活,別人一看我手勢不對就讓我一邊去了。她給了我兩分鐘。
終於扣上了。最松的一格。
最緊張的時候到了。
為了這一刻,我在心裡演練了無數遍,該用怎樣的日文句式,要用到什麼詞彙,怎樣儘量用最簡單的詞語去表達心中最真實的感受。
我望著她的雙眼。她害怕了。低下了頭。
別管那麼多了。如果每個男生都要想那麼多的話,人類早就滅絕了。
「私は、その女の子を諦めた。だって…半年前台北に行った後、心に、あいつがもういなかった。心に、ずっと、ずっとあなたを思って、思ってる。」
「あなたが好きだから。一番難しい時、あなたは私を勇気を与えてた。だから、ずっと日本語を勉強して、この日を準備して、待って、あなたに会ってました。」
「だから、、、」
(「我已經放棄了她(Vicky)。因為,半年前回來台北之後,她在我心裡已經沒有位置了。取而代之,我一直,一直在想你。」
「因為我喜歡你。在我最困難的時候,你給了我勇氣。所以,我努力去學日文,一直為了這一天在準備,一直在等這一天來臨。」
「所以…」)
她的眼睛濕潤了。想說話但是嘴唇一直在顫抖。
「我…我有喜歡的人了。他在台北,奧地利人。我跟他一起上課認識的…」
時間靜止了似的。或者說我的心跳跳空了兩拍。我閉上雙眼想讓自己找回這兩拍,找回原本該有的呼吸的節奏。
但如同觸礁一樣,船艙進水,衝破一個個閥門。
那隱藏在心中對家的渴望,對溫柔的懷抱的渴望,始終揮之不去。
無家可歸了。
我已經忘記當時是怎麼走回青旅的。
回到青旅,躺在床上,眼淚都流不出來,我只想吐。
我只跟前臺說了一句「我輸了」。
手機顯示晚上八點半。0未讀訊息。
肚子空空如也但根本不知吃什麼好。
於是下去台北車站轉了一圈又一圈,一份摩斯漢堡,一份泡芙,一份芝士流心蛋撻,還不夠,再買一盒芝士蛋糕。
不知如何面對這生命中又一個無比險峻的夜晚。
於是坐地鐵去誠品敦南。
強迫自己找一本書讀進去。我的半個大腦正努力分析,另一半卻始終消極怠工。
耳邊loop了無數遍的楊乃文的「我離開我自己」
打開通訊軟體,跟四個女生同時texting。
聽她們細說最近的人和事,長篇感想。
問她們能不能通個電話,她們都沒回。睡著了。
就好像『重慶森林』裡面金城武在分手之後坐在一邊用三種語言跟女生們搭訕,
「喂?我係阿武啊!最近點啊?……結咗婚了?哦咁好咯,拜拜!」
「もしもし?武です!笑、昔あなたの学生から!ええ?忘れてた?、、、」
其實我根本就不需要女生們幫我去分析什麼。我在texting的女生們,二十歲左右,在關係中完全沒體驗過苦苦等待,掙扎,無止境的內心博弈。或許因為她們太年輕,進入關係時往往太潦草。
但即使經歷過又如何呢?男生和女生在關係中的角色始終是不一樣的。
出書店在旁邊安靜的街道走了一圈。
想起兩年前在廣州,Elise拿到悉尼大學offer時候,我第一次體會到「無家可歸」的感覺。於是一整夜晃來晃去,從楊箕一直走到了公園前,再往南走到江邊。望著太陽在廣州塔方向一點一點現形。
太陽都出來了,可是我根本想不起來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。
這次不想再這樣走了。
打的回去睡覺吧。
我好想有一個家。
我怎麼跟別人解釋我那名存實亡的“家”?
大環境下被逼迫去努力,去競爭,不要去想那麼多東西。
大家從中學開始就主動或被動接受了這種機械化。因為這就是社會。機械化是現代社會一個非常重要的特徵。
所以根本就沒人願意去聽。
可是我好想有一個家。我好想把所有事情都停下來。
這是人類最基本的情感,為什麼許多人都在刻意隱瞞,以至於當我提起這個東西的時候覺得自己像是個在街上的裸男一樣。
許多人會說「不要對愛情有過多幻想」
可是你們真的聽懂我在說什麼了嗎?難道你們的愛情都是發生在pub裡的嗎?
我真的好累。
越是停不下來,心中的呼喚就越是強烈。

是不是很脆弱?一百年前我們的同胞還在為保家衛國血灑戰場,相比而言我是不是脆弱多了?
可我卻想說,那些不敢面對自身脆弱的人,進而無視他人心中脆弱的人,才是真正的懦夫。
我沒有跟誰攤過牌,所以就這樣靜靜的我跟許多人越走越遠。

我只想到了陳奕迅的「無人之境」
讓理智在叫著冷靜冷靜/還恃住年少氣盛
讓我對著衝動背著宿命/渾忘自己的姓
沉睡的兇猛在甦醒/完全為你現形
這個世界最壞罪名/叫太易動情
但我喜歡這罪名
驚天動地/只可惜天地亦無情
不敢有風/不敢有聲/這愛情無人証
飛天遁地/貪一刻的樂極忘形
好想說謊/不眨眼睛/這愛情無人性

2016年9月25日星期日

故事第二部分(1)

去年五月,我退掉了原本所在的大學,留在了廣州一間青旅打工,然後一邊等澳洲悉尼那邊一間大學的錄取通知書.
在去悉尼之前我去了一趟台北。在一間Hostel認識了一個日本女生。
我們在電梯相遇.她猶豫不知按幾號鍵到Hostel,我幫她按了,對視一秒,莞爾一笑.我們都低下了頭.
回到青旅,換上便裝,正好沒事可做,就拿出長笛準備練一下音階.
這時她也正好在交際廳,我長笛不太熟練,原本是吹Saxophone的,雖然指法有相同但對我來說還是有點難.
興味索然之時我就打開話匣,問她"你在工作嗎?"
"?"
她好像不會說中文,我就用英文問她"You working?"
...

她的笑容很拘謹,身材細小,說話有點猶豫.
她說她以前吹Trombone.
"Wow!"
她放了一段她母校管樂團的演出.速度差不多200的曲子,所有人脫譜,一邊吹一邊Swing.
我的天啊這麼離譜的速度也就算了,還要脫譜...我想起了十天前在廣州青宮管樂團的星海音樂廳演出的El Camino Real,原速200的曲子硬是降到了150吹到一半還是脫節,在台上的我掌心滿是汗,一時時心急的望著旁邊的巴松管想靠他給我提示但是他沒理我.樂曲結束觀眾鼓掌完了之後指揮對我們輕蔑的搖頭---你們都知道出什麼事了吧.
心想,她一定很厲害,女生吹長號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不是嗎?

她指著我的衣服,笑盈盈的,"Rooney!"我身後的印字.
我問她"You watch football?"
她說她最喜歡曼聯.最喜歡Rio和Van der Sar.
很奇怪.怎麼會有女生喜歡這類球員?
我用英文問她為什麼,她"嗯..嗯..."了很久,一直在尋找詞彙去說,但就是找不到.然後無奈的苦笑,搖搖頭.

"You coming here for holiday?"
她說是的,不過每週三要幫電視台工作.音軌剪輯.她是Sound Engineer.
然後我問她多少歲,她說,"31".

她比我大十歲!我真的不敢相信。過往的經歷中,即便大兩歲就已經似乎不可跨越了.就會有那種隱約的隔閡在中間.
但我覺得跟她之間隔閡並不存在.


兩點鐘了.正好有點餓,我大膽約她,"下去吃東西吧?"
"好啊"
我們下樓,先去7-11買水.
進店裡的冷氣冷到她了,她好誇張的瑟縮著.
出於本能,我摟了下她的肩.
她抖得更厲害了,"Cold!...."雙手緊抱著身體.
我不禁一笑---三十歲的女生也會這樣的嗎?
到樓下的臨江夜市.她問我:
"你看過王家衛嗎?"
一言戳中我.我不敢相信.因為這是我最喜歡的導演啊.
我以前很喜歡和我死黨一起模仿,重演一些情節,比如梁朝偉和張曼玉在<花樣年華>中的戲中戲,金城武在<重慶森林>裡面非常輕浮的對白,<一代宗師>裡面莫名其妙的"言必稱三,手必稱圈"...
之類的.
別人說王家衛就愛裝,或者說他的東西很縹緲.
但我就覺得很好笑.當然除了我那死黨,世界上應該沒什麼人能get到我的笑點.
我不敢相信,跟我坐在夜市一間糖水店,熱情卻有點羞澀的談論Coldplay,足球,王家衛和木村拓哉,言到盡時輕輕打我後背的女生,比我大十歲。
"Are you married?"
"No, in Japan, women over 30,so many people not married; but after 40,not many."
吃完糖水總共60塊.我搶先付了.哦,這可能是我第一次幫女生買單.

往後兩天我一直留意著她。雖然我知道心裡還是喜歡另外一個人。我們在廣州認識,但是三個月之後她就啟程去悉尼了,從此我一直失眠,從此生活一切亂了套.那是另一個Long story了......
兩天後她啟程去台中,於是我改了一下行程,原本只打算在台中逗留一晚,後來拉長到三天。

在台北真是無比輕快,超級多麵包店,超級多全家便利店,各式各樣適合一個人隨便解決的便餐店。我從來不怕無聊,才來了兩天,卻已經覺得自己早已屬於這裡。
五月初的台北真是太舒服了.二十度出頭,一件短袖剛剛好,深夜騎車兜風更是爽到爆.穿梭在空無一人的信義中心區,耳機里的電台放著Charlie Parker的曲子...一切都是完美.
在九份雞籠山上眺望日出,在微風松高LINE STORE和熊大合影,在TICC和逃跑計劃動情合唱"哪裡是我的擁抱"......

後來啟程去台中。相比之下沒有台北那樣密集而饒有興味的小巷。但有什麼關係,我可以跟小瞳一起探險。
我遲到了一個小時,因為我太磨蹭,而且還看錯了地址。
我在巴士急的發瘋。她一直打我的電話.但是心想她中文這麼爛,英文也勉強的情況下,有什麼事能在電話說得清楚?
我一直在流汗.
下車之後望著手機地圖一路跑。終於找到她,她卻一個勁跟我說sorry。
看到她漲紅的臉,我真的很內疚。我也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跟我說Sorry.因為這是我遲到了啊.
我們在夜幕降臨時一個又一個商圈溜達.我們聊到了我掏錢買了兩份燒賣,她仰起頭用中文說“我,是姐姐!”堅持要付錢.
漫無目的在一中街附近閒逛著,看到旁邊有一間芝士火鍋店,玻璃外墻,建築非常狹窄的一個三角形.
我看看她,指了下裡面,"Go?"
她說好.

其實我們兩個都沒什麼胃口.於是我幫忙叫了一個小份火鍋,分鍋.
每人各送一杯啤酒."乾杯!"

我問她是東京人嗎,她說她在東京工作,家鄉是仙台.
我當時對日本地理根本不懂,但是仙台...我倒是記得仙台的足球隊的球衣很漂亮,我翻開手機找他們的球衣給她看,她說"就是這個"
"乾杯!"
她笑了笑,有點害羞的說,日本人喝酒不會每次都喊乾杯的.

哦,另外,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,其實在2011年大地震的時候,仙台和福島是受害最嚴重的地方.
可我那個時候一無所知.

吃完飯後繼續散步.我要靠著地圖才能走.
蠻尷尬的,我不是本地人啊.我只好按著自己的喜好去走.我害怕她會不耐煩,拉長聲音問"去哪啊"之類的.
但她沒有.

我們往台灣大道方向走,去坐巴士.
我問她有男朋友嗎,她說沒有,以前有3任男友.
我跟她說,我有喜歡的人,但是她在澳洲,而且她對我沒感覺.還給她看了一張照片."Beautiful!"她說,"Fighting!"

上了快速公交,我跟她細數了這十幾年在歐洲球隊效力過的日本球員,香川,內田,長谷部誠,中村俊輔,中田英壽,稻本潤一。。。
她提到朴智星,她說他在去歐洲前在日本踢球,會說日文,大家都很喜歡他。
作為一個曼聯球迷,我真不知道。

我們全程在用最簡單的英文句式交流。真的很可惜。


我們在新光遠百下車,走路去逢甲。
過馬路的時候她總是好慌張,我趕緊抓住她。
於是乎,之後每次過馬路我都會攔住她.
在路上,我買了一杯苦茶,插了兩根吸管,留一根給她,我騙她說"It's sweet"
她呷了一口即刻中招,猛打我的背.
在她之前,我不怎麼會調戲女生.
可我這次竟然順理成章的調戲她一把,而且她比我大10歲。

走到累了,我讓她把她的耳機插到我的耳機分綫器,站在騎樓下,一起聽拉威爾的波列羅舞曲,還有順子那個時候剛出的一首歌"Reasons Treason",一首超級Funk的歌曲。
她上不到網,我開熱點給她,順便自己翻一下信息。
當天早上我寫了一篇很長的文章,在訴說母親的愛有時候像是在綁架一樣。於是我高中老師留言:也許有挫折,但是解決的辦法就是不斷的,溝通,溝通,再溝通!

看到之後我立刻捂住臉,想吐。
她問我怎麼了,我說沒什麼,我跟家裡人關係不好。
她有點驚慌,遲疑了一下,"Fighting!"故作精神的跟我打氣。

我們又走出逢甲,看表時間不早,於是截了一部的士把她送回去。
對.我沒想別的.我去接她的時候記下了她住的地址,上車之後就直接跟司機說"綠川西街謝謝!"
我坐上副駕,她坐後面.
她問我之後去哪,我說去高雄.
"新幹線?"
"No, just the train, in train station."
到綠川西街了。我讓司機等一下我。
我跟她擁抱,道別。

後來司機跟我說“厲害哦!”
是嗎?是吧……
其實台中我不是很熟的,跟她在一起經常要看GPS,但是我始終能感覺到,她在等我。她很依賴我,至少在這裡。

回香港的飛機上我在回味這一趟無比舒服的旅程,在想是因為台灣本身,還是因為她。
一年半後的現在,我已經知道了。
後來我隻身前往悉尼,開始新一段生活。

2016年9月12日星期一

一霎

一個人去食壽司 與服務員眼神交換中我竟想起了安部瞳
一霎那的錯覺一晃就過
時間的孤島在耳邊一次又一次循環
“你所存在的孤島/我努力想要靠牢”
“隔著這思念的海我到不了”
然後是陳奕迅
“這個世界最壞罪名/是太易動情”
“但我喜歡這罪名”
心想 希望她趕緊把服務生的兼職辭掉吧…太累了 你不能這麼累
機械的把壽司送進嘴裡
我只想吃,但是味覺根本嘗不出味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