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3月12日星期日

遺漏的一天

5月10號。
在北京路青宮樓上,一位來自台灣的李老師給我們上管樂大師課。
我對大師課這種東西很不感冒。整個流程就是,每一隊樂團吹奏一首樂曲,(當然包括每個人都有的Solo部分)然後老師逐個點評。
我相信老師能夠很快很清晰的從音色,節奏,和聲運用和音階使用上給到我們建議,但是說實話,能給到的能夠立刻騰飛的建議,可能就是那些“要有停頓”或者“嘗試用Solo講一個完整的故事”之類的。
來來去去,要做的無非就是不停的練長音,練完長音練音階,練完音階練即興。

可供參考的Solo浩如煙海,Charlie Parker, Art Pepper, Sonny Rollins,...
當然,作為老師,大可以叫學生“你給我把這一段Solo扒了”
嗯,Charlie Parker的曲子大都是速度200以上。
扒譜當然很能練到一些樂句,還有能練到聽力,但是,太多了……你叫我去扒哪一段?
我的私人老師是在廣東非常有名的Saxophone樂手。他說他剛到廣州的時候,經常流連在天橋下,找爵士音樂家的CD。當時音樂可不像現在這樣廉價又隨手可得。
他是靠驚人的毅力練就一身武功。
但是,不是每個出色的樂手都會成為出色的老師。當年一己之力練就的武功,怎麼傳授下去呢?這當然不是我應該去想的問題。
當然……學習音樂這東西,90%靠自己,
具體來說是靠毅力。
而毅力,很多時候是要有別的東西作保障的。比如經濟條件,比如充裕的精力,比如你要有一個隔絕的不會打擾到人的房間……

“喂!這位學生!”
我從那一大串思緒中回神,老師在叫我。
本來是該輪到我solo的,但是我魂都不在這棟大樓了。

上完課,把樂器放回青旅,提前跟老闆娘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期,去台灣旅行。
先去廣州東站坐火車去深圳,然後寄住在華僑城一個複式單位改造的青旅。
背囊並不重,一個人在華僑城漫步。
泛黃的燈光下空無一人。剛下的一場雨讓我感到非常舒服。

我開了收音機,今天非常幸運---我能聽到RTHK的“2000靚歌再重聚”,那期節目有陳慧嫻,她和區瑞強合唱一首Endless Love。非常喜歡的一首歌,而且兩人翻唱的效果不比原唱差。
已是接近午夜。
從歡樂谷走到OCT-LOFT,再繞回來,走到西北角的波托菲諾。
這裡算是一個小型社會了。購物廣場,遊樂設施,藝術展覽,華僑城內穿梭小巴。
周圍緊湊但不擁擠住宅區,棕櫚樹拉下大幕,乾淨的空氣……

我在深圳出生,但我活到20歲都沒有機會靜靜品嘗這本應唾手可及的東西。
靜靜品嘗著這一分一秒的空氣,而不是趕著去睡覺,趕著去刷牙,趕著去尿尿。

上高中的時候我真的想不明白,為什麼一到考試,廁所就一大堆人解手。不是小便,是大的!
每次要考試的時候廁所爆滿不說,那個臭味,出廁所十米之外都聞得到。
他們難道都是機器來的嗎?可以定時解手什麼的?
應該就是。高一的時候,語文老師跟我們講過,“要把你們培養成考試小機器”。

我們都是教育流水線上的產品,只不過我不同於其他人的是,他們是合格品,我是次品。
合格品會告訴次品,“等過了高考再說吧,人生的事情”
然而不是說要活在當下嗎?難道我所在的這一分一秒就不是“人生”嗎?
我面對的這個坎,真的是合理的嗎?天底下大把苦頭可以吃,但是這個就真的那麼值得去吃嗎?
然而最無力的是,儘管我很懷疑,但是我沒有辦法脫離這個制度找到自己的價值。

以前總是天真的去想,只要自己努力,是金子總會發光。
金子會不會發光不說,這中間承受了太多,而外人總是覺得理所當然。

讀書的時候,學校家裡兩點一線。
作業做得完,但是卻沒有停歇的餘地。父母和老師認為你是個好學生,所以你就要做出一個好學生應該有的樣子---那就是不停的學習。做完了作業就要複習,背熟每一個可能會考的知識點。
累嗎?安娜在遇到沃倫斯基之前都覺得自己被安排好的生活并無不妥啊。
當你接觸的東西足夠單一,而且在這個單一的環境里不斷地有補給的話---考試拿第一時候別人的讚揚,家裡不用做飯因為母親每天都做好三餐,……
青蛙在爬出天井之前還是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啊。
這裡要說的不是所謂“視野”,而是------關於“我是誰”。
大人們完全可以按照他們的喜好去“建造”一個孩子,屏蔽他的情感,然後在他身上建立自己夢寐以求的,或者自己欣賞的紀律。
只要這個孩子不去思考那些無關痛癢的問題,這個孩子,作為大人們瀝盡心血打造的機器,就能正常運轉。
操縱這這個機器去格鬥場---別人管這叫“小學”“中學”,贏下一次次對決,這就是作為父母的驕傲。
但是,當這個機器,總有一天,輸掉了,怎麼辦?
而我是誰?我是母親意志的附屬品嗎?我的意志是什麼?考試考過別人帶來的快感,真的是我想要的嗎?
高中時候受制於自身的心結,我再也不是那個能滿足母親和老師們的戰鬥機器了。
等到被遺棄的時候我才開始想著這一大串所謂的意義,然而我也說不清,這樣子去想算不算是另類的逃避。
我沒跟別人講過這些,當時還沒有現在這樣的表達能力,而且更多是懼怕---別人會說,你這樣想就是逃避,就是不想好好學習。

回過神來我還在漫步。眼前竟然如此陌生。生活了18年的城市,我卻從沒有機會去認真的呼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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