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2月11日星期六

第二章 廣州

她拿到通知書了。

我還記得那一晚我吃的是什麼。一碗燒豬排飯。我吃了一半就倒掉了。

我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,像是墮入扭曲的時空中。

外面的世界在發生什麼,什麼時候要考試,音樂課要準備什麼,幾點要去趕巴士---統統與我無關。
我只知道內心深處某個東西在瓦解。

就像是在等末班巴士,你從某個地方一路殺向巴士站,但是被工作人員告知“末班車1分鐘之前已經走了”。



於是一個人打的去北京路看變形金剛4的深夜首映。工作人員派眼鏡的時候習慣性遞給我兩副,我還要很不好意思跟他說“我一個人”。
我不是變形金剛的fans,高科技狂轟濫炸只會讓我愈發覺得無聊。
看他們打完之後,我一個人下樓,經過臭臭的小巷,沿著北京路一路往南走向珠江邊。耳機一直播放著阿桑的一直很安靜。

清晨時候的珠江邊的確很安靜。廣州塔被薄霧籠罩著看不清蹤影。

一路在走,從北京路一直走去一德路。

我的腿不會累,只是心裡根本不知道走多久才能走到彼岸。

早上8點。很累但還是沒辦法入睡,於是只好把舅父家裡的紅酒開了,伴著買回來的麥當勞早餐。
起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了。

我在廣州度過了精彩一年,但到了這個時候發現所有的過去全都變成了一文不值的東西。

我有試過跟身邊一些朋友談論當下的狀況。

“我明白你的感受,我也經歷過這種抑鬱的時候(抑鬱?)時間會沖淡一切的。”
好奇怪一段話。時間會沖淡一切?你幾歲了?誰教你的?還是你悟出來的?
如果你真的能讓時間沖淡一切的話,我會覺得,至少你很幸運。
至少時間---僅僅是時間,就能沖淡曾經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東西。

而且另一方面,許多人總以為別人需要他/她給予一個解決方法。但其實真的是這樣嗎?
或許你可以給我一個解決方法啊---比如介紹我去海外打工?或者你介紹一個計劃給我?什麼的,這樣的話我倒是覺得你是在幫我。
讓時間沖淡一切。這是什麼東西?


兩周過去,一面望著前路一片灰蒙蒙---沒有過硬的高考成績,現在已經在大學讀了一年,讀的大學又不是什麼厲害的學校,當然自己一直在往校外跑自己的樂團,課堂上的經濟學且聽且過,成績不亮眼,學分對方很難去承認;申請學校需要大半年到一年的時間,所以---很可能的是,在這裡讀兩年,再出去讀四年???

再者,又在想,如果再給我半年時間,再跟她出去幾次街,她肯定就是我的了;而現在---

她準備要去悉尼了。但CoE一直沒批下來。

我準備了兩件禮物:一條藍色手鏈,還有一個飛機用粉紅色眼罩。
我把它們包在一個多啦A夢的布袋裡面。
夾了一份字條:
Hi,wish you all the luck in Sydney!
這是一條項鏈和一副眼罩。
然後,其實我喜歡你,你知道嗎?
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。
祝一切順利!”
另外畫了一個LINE表情包裡面饅頭人大弧度微笑的表情。
這份字條我其實準備了A份和B份,B份沒有告白。
一再猶豫之後我把A份放進布袋裹。因為我料想自己肯定這一輩子都沒辦法跟她在一起了。
約好時間在大劇院一間餐廳見面,但是當天早上她告訴我,她拿到CoE了,要收拾行李,所以不能出去吃飯了。
我告訴她,這份東西我一定要給你。
她說可以過來布心地鐵站嗎?
蛇口和布心在深圳一東一西。中間差了30個地鐵站。
但是這對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了。她在香港我都要送過去。
下午3點我如約到了布心,把禮物交給了她。我心想。這真是個美麗的句號。



她走了之後,就只剩我一個人了。就剩我一個?這一年認識了很多朋友,但是這個時候,她走了,自己的未來變得懸而未決的時候……
我還是能看到她在臉書或者微信上面更新的動態。
這是一件很無力的事情。她就像候鳥一樣,在廣州短暫停留就飛走。
而我呢?
後來過了兩年我一個台北朋友推薦給我Tizzy Bac的‘For the way I live’,歌詞有寫
“又讓你失望/我始終沒能停下”
For the way I live baby/I’m so sorry
想緊抓著你/從此不再分離
卻像季節的候鳥/天暖就飛去

真是相見恨晚。

我打開電腦,在尋找一些有用的資料。但很快就放棄了。然後躺在床上,動都動不了。

我費很大力氣去跟母親訴說當下的狀況,真的需要很大力氣,因為平時我根本不想跟她講話,根本不想見她。我根本不相信她。她的腦子裡只有什麼正能量。每當她這麼說的時候,我想她真的很需要我變得有“正能量”,常常要我擺出“一臉微笑”,因為這樣才能補得了她心裡頭那個無底洞。



就這樣煎熬了大半年。

11月底,我快撐不下去了,問中介,他們回答模糊;跟母親說,說我撐不住了。

我跟她到東山口一間星巴克見面。她跟我說要堅持鍛煉,要多讀正能量的書籍。“真正能幫到你的只有你自己”。

真的,許多話,說出來根本不算錯。但是,說這種話的時機,誰說這種話,話語背後的情感在哪裡,兩個人之間有多信任,這些東西遠比說出來的話語更重要吧?

我忍無可忍,拿起手中咖啡就想往她潑下去,但最後我高舉馬克杯往自己頭上倒。

然後我再也沒有回過家了。直到後來收拾行李去雪梨之前。


往後勉強熬完這個學期,自己就搬去舊區一棟別墅改造的青旅住下來,住了一段時間跟老闆娘熟了之後懇求她把我留下來。她同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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