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2月11日星期六

第四章 台北

去年五月,我跟老闆娘申請了10天假期,去了一趟台北。在信義區一間Hostel認識了一個日本女生。
我們在電梯相遇.她猶豫不知按幾號鍵到Hostel,我幫她按了,對視一秒,莞爾一笑.我們都低下了頭.
回到青旅,換上便裝,正好沒事可做,就拿出長笛準備練一下音階.
這時她也正好在交際廳,我長笛不太熟練,原本是吹Saxophone,雖然指法有相同但對我來說還是有點難.
興味索然之時我就打開話匣,問她"你在工作嗎?"
"?"
她好像不會說中文,我就用英文問她"You working?"
...
她叫小瞳。
笑容很拘謹,身材細小,說話有點猶豫.
她說她以前吹Trombone.

她放了一段她母校管樂團的演出.速度差不多200的曲子,所有人脫譜,一邊吹一邊Swing.
我的天啊這麼離譜的速度也就算了,還要脫譜...我想起了十天前在廣州青宮管樂團的星海音樂廳演出的El Camino Real,原速200的曲子硬是降到了150吹到一半還是脫節,在台上的我掌心滿是汗,一時時心急的望著旁邊的巴松管想靠他給我提示但是他沒理我.樂曲結束觀眾鼓掌完了之後指揮對我們輕蔑的搖頭---你們都知道出什麼事了吧.
心想,她一定很厲害,女生吹長號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不是嗎?

她指著我的衣服,笑盈盈的,"Rooney!"我身後的印字.
我問她"You watch football?"
她說她最喜歡曼聯.我問她喜歡誰,她說最喜歡Rio,還有以前一個守門員。
De Gea?”她說不是,她比劃給我看,說手臂很長的。
Van der Sar?”
她笑了,點了點頭,並且低下頭靜靜的笑。

很奇怪.怎麼會有女生喜歡這類球員?
我用英文問她為什麼,"....."了很久,一直在尋找詞彙去說,但就是找不到.然後無奈的苦笑,搖搖頭.

"You coming here for holiday?"
她說是的,不過每週三要幫電視台工作.音軌剪輯.她是Sound Engineer.
然後我問她多少歲,她說,"31".

她比我大十歲!我真的不敢相信。過往的經歷中,即便大兩歲就已經似乎不可跨越了.就會有那種隱約的隔閡在中間.

但是她呢?說不清。


兩點鐘了.正好有點餓,我大膽約她,"下去吃東西吧?"
"好啊"
我們下樓,先去7-11買水.
進店裡的冷氣冷到她了,她好誇張的瑟縮著.
出於本能,我摟了下她的肩.
她抖得更厲害了,"Cold!...."雙手緊抱著身體.
我不禁一笑---三十歲的女生也會這樣的嗎?
到樓下的臨江夜市.她問我:
"你看過王家衛嗎?"
一言戳中我.我不敢相信.因為這是我最喜歡的導演啊.
我以前很喜歡和我死黨一起模仿,重演一些情節,比如梁朝偉和張曼玉在<花樣年華>中的戲中戲,金城武在<重慶森林>裡面非常輕浮的對白,<一代宗師>裡面莫名其妙的"言必稱三,手必稱圈"...
之類的.
別人說王家衛就愛裝,或者說他的東西很縹緲.
但我就覺得很好笑.當然除了我那死黨,世界上應該沒什麼人能get到我的笑點.
我不敢相信,跟我坐在夜市一間糖水店,熱情卻有點羞澀的談論Coldplay,足球,王家衛和木村拓哉,言到盡時輕輕打我後背的女生,比我大十歲。
"Are you married?"
"No, in Japan, women over 30,so many people not married; but after 40,not many."
吃完糖水總共60.我搶先付了.,這可能是我第一次幫女生買單.

往後兩天我一直留意著她。雖然我知道心裡還是喜歡另外一個人。


兩天後她啟程去台中,於是我改了一下行程,

我跟她交換了彼此在台中逗留的住址。
原本只打算在台中逗留一晚,後來拉長到三天。

在台北真是無比輕快,超級多麵包店,超級多全家便利店,在吳興街各式各樣適合一個人隨便解決的便餐店。我從來不怕無聊,才來了兩天,卻已經覺得自己早已屬於這裡。
五月初的台北真是太舒服了.二十度出頭,一件短袖剛剛好,深夜騎車兜風更是爽到爆.穿梭在空無一人的信義中心區,耳機里的電台放著Charlie Parker的曲子...一切都是完美.
在九份雞籠山上眺望日出,在微風松高LINE STORE和熊大合影,TICC和逃跑計劃動情合唱"哪裡是我的擁抱"......

後來啟程去台中。相比之下沒有台北那樣密集而饒有興味的小巷。但有什麼關係,我可以跟小瞳一起探險。
我遲到了一個小時,因為我太磨蹭,而且還看錯了地址。在頂何厝下車,發現她住的地方在火車站後面。
一路狂奔。她一直打我的電話.但是心想她中文這麼爛,英文也勉強的情況下,有什麼事能在電話說得清楚?
下車之後望著手機地圖一路跑。終於找到她,她卻一個勁跟我說sorry
看到她漲紅的臉,我真的很內疚。我也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跟我說Sorry.因為這是我遲到了啊.
我們在夜幕降臨時一個又一個商圈溜達。

她跟我說,很喜歡張震。
很喜歡那部電影,“Happy Together”。
我那時候還不知道王家衛有這樣一部電影,想了好久。她改口說“Gay movie!”
恍然大悟。
我問她為什麼喜歡王家衛。
她說她很喜歡裡面的配樂。比如重慶森林開頭那一段金城武在大樓抓人那一段非常緊湊的配樂。
我順勢跟她哼了一段花樣年華的主旋律。她連忙點頭。
走進一中街。
我掏錢買了兩份燒賣,她仰起頭用中文說我,是姐姐!堅持要付錢.
然後我們兩個拿著燒賣,漫無目的在一中街附近閒逛著,看到旁邊有一間芝士火鍋店,玻璃外墻,建築非常狹窄的一個三角形.
我看看她,指了下裡面,"Go?"
她說好.

其實我們兩個都沒什麼胃口.於是我幫忙叫了一個小份火鍋,分鍋.
每人各送一杯啤酒."乾杯!"

我問她是東京人嗎,她說她在東京工作,家鄉是仙台.
我當時對日本地理根本不懂,但是仙台...我倒是記得仙台的足球隊的球衣很漂亮,我翻開手機找他們的球衣給她看,她說"就是這個"
"乾杯!"
她笑了笑,有點害羞的說,日本人喝酒不會每次都喊乾杯的.

,另外,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,其實在2011年大地震的時候,仙台和福島是受害最嚴重的地方.
可我那個時候一無所知.

吃完飯後繼續散步.我問她有男朋友嗎,她說沒有,以前有3任男友.
我跟她說,我有喜歡的人,她叫Elise,但是她在澳洲,而且她對我沒感覺.還給她看了一張照片."Beautiful!"她說,"Fighting!"

上了快速公交,我跟她細數了這十幾年在歐洲球隊效力過的日本球員,香川,內田,長谷部誠,中村俊輔,中田英壽,稻本潤一。。。
她提到朴智星,她說他在去歐洲前在日本踢球,會說日文,大家都很喜歡他。
作為一個曼聯球迷,我真不知道。

我們全程在用最簡單的英文句式交流。真的很可惜。


我們在新光遠百下車,走路去逢甲。
過馬路的時候她總是好慌張,我趕緊抓住她。
於是乎,之後每次過馬路我都會攔住她.
在路上,我買了一杯苦茶,插了兩根吸管,留一根給她,我騙她說"It's sweet"
她呷了一口即刻中招,猛打我的背.

走到累了,我讓她把她的耳機插到我的耳機分綫器,站在騎樓下,一起聽拉威爾的波列羅舞曲,還有順子那個時候剛出的一首歌"Reasons Treason",一首超級Funk的歌曲。
她上不到網,我開熱點給她,順便自己翻一下信息。
當天早上我寫了一篇很長的文章,在訴說母親的愛有時候像是在綁架一樣。於是我高中老師留言:也許有挫折,但是解決的辦法就是不斷的,溝通,溝通,再溝通!

看到之後我立刻捂住臉,想吐。
她問我怎麼了,我說沒什麼,我跟家裡人關係不好。
她有點驚慌,遲疑了一下,"Fighting!"故作精神的跟我打氣。

我們又走出逢甲,看表時間不早,於是截了一部的士把她送回去。
後來司機跟我說厲害哦!
是嗎?是吧……
其實台中我不是很熟的,跟她在一起經常要看GPS,但是我始終能感覺到,她在等我。她很依賴我,至少在這裡。

回香港的飛機上我在回味這一趟無比舒服的旅程,在想是因為台灣本身,還是因為她。
一年半後的現在,我已經知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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