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2月11日星期六

第七章 台北

我知道,如果這次放棄表白的話,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。
畢竟彼此隔著7000公里啊。要是她回日本,那還要多3000公里。
或者這樣說,我不願意再繼續思念的煎熬。
一個人的心要分給兩個人,一面為她著想,一面讓自己鎮靜。這太痛苦了。
我執意把她拉到附近一家咖啡店。
安靜而有格調,超大沙發,盆栽在各自角落開放,落地窗。這夠了。
點了東西吃,就要開始命運的審判了。
我拿出那個小盒子,遞給她。
「おみやげ!」我說。
「我能打開嗎?」
她吃了一驚,睜大眼睛,「我喜歡藍色!」
我又看到了一年前初會時那雙晶瑩而動人的的眼睛。
我拿起手鏈,想幫她戴上。
我努力想扣上最合她手型的那一格,可是怎麼都扣不上。我滿頭大汗,心裡更是急---預定的劇本可不是這樣的。
她想說沒關係,但我執意要幫她扣上,兩分鐘就這樣溜走。我知道自己手笨,以前做類似細活,別人一看我手勢不對就讓我一邊去了。她給了我兩分鐘。
終於扣上了。最松的一格。
最緊張的時候到了。
為了這一刻,我在心裡演練了無數遍,該用怎樣的日文句式,要用到什麼詞彙,怎樣儘量用最簡單的詞語去表達心中最真實的感受。
我望著她的雙眼。她害怕了。低下了頭。
別管那麼多了。如果每個男生都要想那麼多的話,人類早就滅絕了。
「私は、その女の子を諦めた。だって半年前台北に行った後、心に、あいつがもういなかった。心に、ずっと、ずっとあなたを思って、思ってる。」
「あなたが好きだから。一番難しい時、あなたは私を勇気を与えてた。だから、ずっと日本語を勉強して、この日を準備して、待って、あなたに会ってました。」
「だから、、、」
(
「我已經放棄了她(Vicky)因為,半年前回來台北之後,她在我心裡已經沒有位置了。取而代之,我一直,一直在想你。」
「因為我喜歡你。在我最困難的時候,你給了我勇氣。所以,我努力去學日文,一直為了這一天在準備,一直在等這一天來臨。」
「所以)
她的眼睛濕潤了。想說話但是嘴唇一直在顫抖。
「我我有喜歡的人了。他在台北,奧地利人。我跟他一起上課認識的
時間靜止了似的。或者說我的心跳跳空了兩拍。我閉上雙眼想讓自己找回這兩拍,找回原本該有的呼吸的節奏。
但如同觸礁一樣,船艙進水,衝破一個個閥門。
那隱藏在心中對家的渴望,對溫柔的懷抱的渴望,始終揮之不去。
無家可歸了。
我已經忘記當時是怎麼走回青旅的。
回到青旅,躺在床上,眼淚都流不出來,我只想吐。
我只跟前臺說了一句「我輸了」。
手機顯示晚上八點半。0未讀訊息。
肚子空空如也但根本不知吃什麼好。
於是下去台北車站轉了一圈又一圈,一份摩斯漢堡,一份泡芙,一份芝士流心蛋撻,還不夠,再買一盒芝士蛋糕。
不知如何面對這生命中又一個無比險峻的夜晚。
於是坐地鐵去誠品敦南。
強迫自己找一本書讀進去。我的半個大腦正努力分析,另一半卻始終消極怠工。
耳邊loop了無數遍的楊乃文的「我離開我自己」
打開通訊軟體,跟四個女生同時texting
聽她們細說最近的人和事,長篇感想。
問她們能不能通個電話,她們都沒回。睡著了。
就好像『重慶森林』裡面金城武在分手之後坐在一邊用三種語言跟女生們搭訕,
「喂?我係阿武啊!最近點啊?……結咗婚了?哦咁好咯,拜拜!」
「もしもし?武です!笑、昔あなたの学生から!ええ?忘れてた?、、、」
其實我根本就不需要女生們幫我去分析什麼。我在texting的女生們,二十歲左右,在關係中完全沒體驗過苦苦等待,掙扎,無止境的內心博弈。或許因為她們太年輕,進入關係時往往太潦草。
但即使經歷過又如何呢?男生和女生在關係中的角色始終是不一樣的。

出書店在旁邊安靜的街道走了一圈。
想起兩年前在廣州,Elise拿到悉尼大學offer時候,我第一次體會到「無家可歸」的感覺。於是一整夜晃來晃去,從楊箕一直走到了公園前,再往南走到江邊。望著太陽在廣州塔方向一點一點現形。
太陽都出來了,可是我根本想不起來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。
這次不想再這樣走了。
打的回去睡覺吧。
睡不睡得著,那又是另一個修羅場了。

我好想有一個家。
我怎麼跟別人解釋我那名存實亡的
大環境下被逼迫去努力,去競爭,不要去想那麼多東西。
大家從中學開始就主動或被動接受了這種機械化。因為這就是社會。機械化是現代社會一個非常重要的特徵。
所以根本就沒人願意去聽別人心裡究竟想說什麼。

可是我好想有一個家。我好想把所有事情都停下來。
這是人類最基本的情感,為什麼許多人都在刻意隱瞞,以至於當我提起這個東西的時候覺得自己像是個在街上的裸男一樣。
許多人會說「不要對愛情有過多幻想」
可是你們真的聽懂我在說什麼了嗎?難道你們的愛情都是發生在pub裡的嗎?
我真的好累。
越是停不下來,心中的呼喚就越是強烈。

是不是很脆弱?一百年前我們的同胞還在為保家衛國血灑戰場,相比而言我是不是脆弱多了?
可我卻想說,那些不敢面對自身脆弱的人,進而無視他人心中脆弱的人,才是真正的懦夫。
我沒有跟誰攤過牌,所以就這樣靜靜的我跟許多人越走越遠。

我只想到了陳奕迅的「無人之境」
讓理智在叫著冷靜冷靜/還恃住年少氣盛
讓我對著衝動背著宿命/渾忘自己的姓
沉睡的兇猛在甦醒/完全為你現形
這個世界最壞罪名/叫太易動情
但我喜歡這罪名

驚天動地/只可惜天地亦無情
不敢有風/不敢有聲/這愛情無人証
飛天遁地/貪一刻的樂極忘形
好想說謊/不眨眼睛/這愛情無人性


和小瞳「訣別」之後,還剩兩天在台北。已經想不到去哪裡散心了---心早就散了,還需要什麼散心啊。
在台北車站地下轉了無數圈,每次想從A口出偏偏去到K,想從G卻不小心走到E
晚上就跟前臺出去吃飯。吹水。
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獨自面對這樣的險境的。
他很好,沒有想去強行開導我。只默默等我說,當我想說的時候。
他介紹了一首歌給我。Tizzy Bac的「For the way I live」。
當時沒仔細看歌詞,
「又讓你失望/我始終沒能停下
For the way I live baby,I'm so sorry

「想緊抓著你/從此不再分離
卻像季節的候鳥/天暖就飛去」
「你總會走開/不會一直走開
For the way I live
只好接受這必然」
「我以為遠方會有新的風景
卻在每一個異地流淚/回望著記憶」

來之前想盡辦法讓一切成真,但從來沒有想過Worst case scenario會是什麼。
最糟糕的事情已然發生,可是我連走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中午12點桃園的飛機,可我9點半才起床。我
心不在焉刷著牙。哦,快錯過班機了然後呢?抑或班機已經取消了?
離開台北那天天氣預報說好要打風,我查了自己的航班並沒說要取消。
為什麼不取消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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